明明死亡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,时间却好像停滞了。
自己还没死吗?还活着吗?这样算是活着吗?我是不是已经死了?
没有对死亡的恐惧,甚至没有对生的依恋,一切的思绪都迅速的腐烂。
伴随着最后的感叹,死亡与比黑夜还幽邃的事物拥吻了他——
不同于想象中的黑暗,视野中只有一片的血红色。此时,他的思维中没有任何信息,只有眼前所见的血红被原原本本映射进了脑海中。
体会不到时间在流动,也感知不到空间的大小。自己的存在好似从原本的世界中剥离出去,意识也逐渐变得凝固。
我看到的是什么?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?我是已经死了吗?
他终于恢复了些许思维,并理所应当地发出疑问,他想伸出手去触碰那光芒,在碰到光的瞬间,他又听到一个声音。
“醒来吧。”
空灵的女声吸引了他的注意,那声音不似人言,像是兽类的嘶吼,又像是风雨雷电的鸣响。
苏尘想仔细听清那话语,但头部骤然猛烈的疼痛起来。好像在那深处孕育了什么,正要撕裂他的脑袋,破壳而出。
女声不断回荡,他想回应那个声音,却不知道如何做。
醒来?怎么醒来?
眼睛死死地盯着他,他呼出一口气,气泡咕噜噜地在血色中飞窜,他猛地睁开了眼睛,血红色的液体灌进了他的鼻;灌进了他的口;灌进了他的眼;灌进了他身体的每一部分。液体呛进了他的肺,他猛烈地咳嗽,更多的气泡逸散。
他挣扎着,想游上水面。有无数只手和指头在死命的拽着他脱离深渊,却又有更多的手和指头把他死死按住。一种近似恐惧的情感在一瞬间就占据了他的大脑,他就像一个溺水者一样不断寻找那一根或许并不存在的救命稻草——
“醒来吧。”
手一只接一只地断裂崩解,和气泡一起将深渊填充,伴随着那声音,剩下的手与指托起他的意识,浮上水面。
苏尘紧闭着双眼,看到地面上有好多人,他们没有面容。其中有老人;有孩子;有男人;有女人。人们从中轴线被切开,半边的人跪拜在海面上,而他们另外半边跪在地面上。
血色的巨浪倒灌整个天空,日与月的眼睛发出骇人的光芒,大地被漆黑的迷雾笼罩,那上面倒映出扭曲的镜面,那里面充斥着人类的造物——建筑、机械和工具,它们从天空中显现,镂空的结构中有人的嘴在一张一合。
半边的人对着自己的半边竖起手掌,合十行礼,他们一半的口与舌颤动,尖锐的低吟着,诉说着。
他们诉说完了,有人听见了他们的话。于是他们那分别的身体合拢,他们欢喜地融化。红色的液滴静谧地融入大地,地面被染上了和海相同的颜色。
“醒来吧。”
苏尘看着这一切,他被手和指头托起远离大地,他的意识飞往天空。
天上,日与月形成的巨瞳缓缓转动,与他相视,倒映出其中六头六手六脚的人。那人六手合掌,一双合并向上,一双合并向下,还有一双指向于他相视的苏尘。
“醒来吧!”
没错,他一定要醒来,只要醒来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。醒来的一瞬间,所有的事物都会改变吧。
声音响起的瞬间,苏尘躺在床上,就像重新呼吸到空气的溺水者那样倒吸一口长气,他看着眼前那骤然变换的场景,差点就模糊了虚幻与现实之间的间隔。
苏尘眨了眨眼睛,他愣了一会儿,起身揉了揉脸,然后潜意识的环顾四周。
周围的布置让他有一种异常的错愕感,庞大的书架和贴满墙壁的海报和地图熟悉且陌生。粉嫩嫩的布偶,堆得乱七八糟的碟片,还有塞满整个展柜的手办模型,他好像有点印象了——这里是自己的发小张雯的房间,楼下就是他常去的书店,店主当然也是张雯。
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?
苏尘记得,自己该是下班后跟着一个少女进了弄堂,然后他就……
他颤抖地长吸了一口气,脑子像是被钻头勘探一样又痛又麻,这时,不知何处而来的秒针滴答作响,缓慢却又非常清晰地传入耳中,像是唤醒记忆的序曲。
苏尘摸了摸脸,鼻子在,眼睛在,嘴巴和耳朵也在。自己的脑袋好好地安在脖子上,没有像被棍子抡过的西瓜那样爆开。
不,自己还好好活着。
身上的疼痛很清楚地为他的疑问画上句点,确信了这点的瞬间,充斥着违和感的记忆立刻填满了他的思绪——
排斥了一切生命的世界;驱散了一切的纯黑光芒;日与月构成的巨眼,还有从其上垂下的六首人形……
超乎常识的画面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中闪回,他禁不住抓紧了床单,迟来的恐惧让冷汗打湿了衣服。
他记得黑雾潮涌间吞没了一切;他记得猩红的色彩吞噬了整个世界;他记得自己并不是没有死,而是复活了,然后杀了人。
他杀了杀害自己的凶手,自己只是轻轻一挥手,从天上就降下好似帷幕的光,将凶手的存在从那个世界里抹去。
苏尘下意识地和记忆中的自己做出了相同的动作,这一瞬间,他好像出现了幻觉,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涌进了他的鼻腔,肾上腺素退去的此刻,苏尘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世界观完全崩塌了。
不,怎么可能?自己一定是在做梦。
他只是太累了,他以前看过关于梦境的研究,人要是过度疲劳的话,是可能把梦里的事情当成现实。
没错,那就是梦,世界上哪里有什么超能力,又是会飞的少女又是能砸碎钢铁的拳头,还有能站在天空上的自己……
自己肯定是到了张雯的家里就昏睡过去,所以才把梦里的当成了现实。
还在念叨着说服自己的话,房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,听上去如催命符一般。
苏尘闻声猛地扭头,他紧盯着房门,心跳越来越快,好像门的那头有着什么洪水猛兽。
门开了,苏尘看着那酒红色的头发,看着那虽不算出众但清秀的脸,看着她眼角那微不可见的泪痣,几乎要撕裂的心顿时就安宁了下来。
那是自己的发小,张雯。
然后还没等他打个招呼,来者就迈开稳健的步伐,几步上来一把拽住苏尘的领子,将两人的视线齐平。
张雯头发凌乱,眼睛里满是血丝,她一只手上端着杯子和一卷毛巾,另一只手摁着苏尘的胸口,她的表情却是咬着牙怒吼着,仿佛要把眼前的这个混账撕碎。
“你个混账到底怎么回事?为啥大晚上的会在大马路上躺尸?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?!要不是我临时出门拿个快递,今天早上你就得被扫马路的铲走!”
“不是,我……”
苏尘一下子就噤声了,刚刚还被说服的心立刻就被张雯的话语动摇,它猛地颤动起来。
那不是梦,那怎么可能不是梦?!
眼前的发小仿佛一下子就陌生了起来,他猛地推开了对方,然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。
“你到底发什么疯?”
张雯好像更生气了,她皱起眉,好像想到了什么,却又缓声细语道:
“如果在公司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,没必要自己去喝闷酒……”
“你的意思是,我昨天喝了闷酒?”
苏尘不禁哑然,但搜罗记忆,却想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,唯有那完全不正常的画面还在不停地播放。
“我哪知道,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干啥了?断片断成你这样的也是少见。”
张雯一把把苏尘从床上揪了起来,不等他细寻思,张雯就把他往外推着说:
“好了,快去换身衣服,都快臭死了。”
…………
冷水从头浇到脚的感觉是在不怎么好受,但惟有这种轻微的刺痛神经的感觉让他觉得能回归些许现实。
蹭了蹭还有些潮湿的发尾,苏尘踩着飘忽的步伐下楼,看到张雯颇有女王范的把腿架在收银台上,超短裙下的神秘领域若隐若现,一双白晃晃的大腿几乎让人难以移开视线。酒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胸前,被她当做绳头甩来甩去。
她正盯着挂在墙上的广告电视,只是这会儿上面没放着什么畅销书推荐,兴许是觉得也没谁会在工作日的早晨来书店,张雯把它切成了本地台的早间新闻。
“嚯,这还真是吓人。昨天你单位那边出车祸了,还是连环撞。”
“恩……那还挺惨的。”
苏尘心不在焉,他其实根本就没听见张雯在说什么,他的脑子里被昨天的梦所填满,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他的东西。
“喂,你吃不吃早餐?我这儿还有俩鸡蛋,你……”
然而不等张雯的话说完,他就跌跌撞撞地挤开玻璃的店门,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单位走去。
他要回去看看,那个弄堂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然而就在出门的瞬间,惶恐不安的心情愈发凝重。
因为他注意到,周围的人好像有些变化。
虽说自己本就看不到那些人的脸,但那些空白的脸上总归会让他隐隐能察觉到五官的概念。然而现在,那样空白的脸却仿若黑洞一般将他吸入,组成各种印记的光点曲线此时变得无比清晰。
到底是怎么回事,认知障碍加重了?
苏尘不断地喘着粗气,无尽的疑问几乎要把他拖向思绪的深渊。
他觉得所有人都像在一刻不停地“看”着他,这样的感受在他登上地铁的时候愈发严重。幽闭拥挤的地铁中,苏尘几乎要被“视线”压垮,他不断地喘着粗气,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放松下来。
但是他的直觉却让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,轰隆隆的心跳连一旁的乘客都隐约可闻。
“我,我到底是怎么了?”
苏尘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单位的,在他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,他近乎失去所有的力气,差点直接瘫倒在地板上。
一只手扶住了他,苏尘仰头一看,是一个熟悉的立方体。
“苏工,您今天不是放假吗?怎么也来了?”
直肠子的声音给他带来了点精神,他抬起头,半是感激地说道:
“谢谢,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差错……”
但他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,那黑洞般的压迫感让苏尘不禁别开脸,然后他看到了有些尴尬的蠢货,那家伙脸上的晴天娃娃不知为何扭曲得诡异。
“那个……苏工,对不起,昨天我不小心把电脑关了,测试结果没保存下来……”
但苏尘再也升不起任何怒火了,他只是盯着蠢货的晴天娃娃,一阵晕眩突然直窜脑门,他禁不住干呕出来。
“喂,苏工你没事吧?!”
身边的直肠子惊呼道,苏尘摆了摆手,有气无力道:
“没、没事,你去忙你的……呕!”
苏尘又呕了一声,顿觉眼角和鼻腔里一阵温热,这反而让苏尘觉得好受了些。于是他下意识蹭了一下鼻子,转头对直肠子说道:
“没事,好像就一股气没卡住了,呕出来就没事……你指着我干什么?”
苏尘奇怪地看着直肠子,他像是吓得呆住了,手指着苏尘颤个不停。这会儿他听见了另一个同事惊恐的呐喊:
“苏工!血!”
苏尘愣了下,他垂头看向自己的手,上面腥红一片。
他转头看向一边的试衣镜,看到有红色的东西从自己的眼睛和鼻子流了下来。
他又干呕了一声,一阵滚烫的感觉从胃一直攀上喉咙。哗啦一声,血从嘴和鼻子涌了出来。
苏尘看着自己的手,又抬头看着同事。眼中的光点和曲线好似在此刻爆燃,这让他眨了眨眼睛,手不经意间搭在一边的桌上,然而只是一用力,桌子就像被朽烂了那样化为丝绒。
到底,发生了什么?
眼前的情景让他彻底没法思考了,他看向面前的蠢蛋,希望从那里得到点答案。
蠢蛋没有给苏尘想要的答案,但苏尘竟然看到了蠢蛋的脸,果然和他表现出的晴天娃娃印记一样,天真得让人想笑。
但苏尘此刻笑不出来了,因为下一刻,蠢蛋就像受热的蜡像,融化在了自己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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